李澤寶拿過紙仔細再看了一遍, 不是很明白，“這是直接接種在木頭上的？”

史佳瑞點頭：“而且種植周期長，但不得不說，香菇比草菇好吃多了。”

經濟價值更高。

“看來, 今年只能專註種草菇了。”李澤寶有些遺憾。

“我研究看看, 種一點香菇自己吃。”史佳瑞還是挺感興趣的, 而且她從不缺乏耐心。

又起了一個大早，不過這回史佳瑞的精神不是很足，懨懨的。

李澤寶攏了攏外套，“你不舒服？”

“不是，沒睡好。”史佳瑞打了個哈欠，她前半夜在腦中實驗室做實驗，後面睡著了竟然做噩夢。

自己的床、衣服、被子等都長滿了香菇，身上滿是香菇味，然後被怪獸不停追著要吃了她，真是嚇死個人。

“那你回去補眠，菇棚我們幾個都熟悉了, 能行的。”李澤寶看著史佳瑞瘦弱的身子, 真的怕她撐不住垮了。

“沒事, 等會再回來補也一樣。”雖然做了噩夢，但她對香菇的研究也有點心得了。

“你明天去市裏，看能不能買回來一些塑料袋，塑料膜也行，有用。”這種香菇可比種草菇麻煩多了，但為了一口吃的, 再難也得幹。

李澤寶突然想起一個事, 他忘了跟史佳瑞說收音機的事了。

“現在菇棚有石東紅, 你不用一直盯著，要不去仙河市一趟？那邊有個蘇市的收音機，損壞得有些厲害，你要不練練手？”

“行吧。”史佳瑞想到剛到手的錢，想去紅星街敗下家了。

史佳瑞交代完菇棚的事，帶上自己裝了自制小工具和大團結等小物件的挎包，走前還順手把儀器的電池裝上，調整數值優化香菇。

然而一上車，史佳瑞又開始暈車，這身體簡直沒救了。

下車後，史佳瑞就找了個臺階坐著，完全不想動，她讓李澤寶先去送草菇，兩人再在紅星街那集合。

李澤寶本來不同意的，但在史佳瑞的堅持下還是先走了，草菇確實得先送走。

史佳瑞休息了好一會，她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：“咦，史知青，你怎麽在這？”

史佳瑞擡頭一看，李輝站在自己前方，一臉驚訝。

“李知青，你也來仙河市啊，我過來逛逛。”

李輝笑道：“那可巧了，仙河市我熟，東街必去，紅星街可以去轉轉，不過最好吃的地方，還是在新華路，新華書店斜對面的國營利來面館很不錯。”

“多謝，那我可得去試試。”史佳瑞見李輝站著不動，“你這是要等車回公社？”

“不是，我等我表哥呢，他調來福市工作，趁著還沒正式上班，來看看我們。”

“哦。”史佳瑞一時不知要找什麽話題，正想告辭，一輛車頂冒著黑煙的班車停下，車上的人陸續下來。

最後是一個高瘦白凈的年輕男人，戴著眼鏡，毛衣配白襯衫，拎著一個行李袋，一副沒睡醒的模樣。

李輝迎上去：“表哥。”

黎司越下車一眼就看到階梯上坐著的史佳瑞，然後看向一旁的李輝，他點了下頭，“嗯，回去吧。”

李輝朝史佳瑞揮揮手：“史知青，我先走了，有事再聊。”

史佳瑞揮手跟李輝道別，等了好一會，才坐上前往紅星街的公交車，他們越好在宋光輝工作的舊貨門口見面。

一大早的，舊貨門口就排了好多人，聽這些人說，是今天有一批瑕疵的布料賣，不用票，很多人都來了。

史佳瑞聽著有些心動，但一看那麽長的隊伍，馬上偃旗息鼓，排隊太累，算了吧。

李澤寶熟門熟路地進了機械廠側門，進入食堂的後門，本來在那負責檢查稱重的兩個工作人員看到他後，臉色都有點異樣。

李澤寶心裏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，他上前一步把麻袋放下，又掏出煙盒遞過去兩根煙：“兩位大哥，今天的草菇我送來了，請你們清點下。”

兩人有些為難地看著李澤寶，還是接過了香煙，他們低聲說：“你今天咋過來了？曉得不，你和宋主任被人舉報了！”

李澤寶大吃一驚，“這是怎麽回事？我們也沒做什麽事啊！”

“說是你們哄擡物價，擾亂市場，那些人還在辦公樓那邊……”

工作人員小聲透露著，眼睛看到有人走過來，連忙閉嘴。

李澤寶心裏沈一沈，擡眼看向來人，他們穿著深藍色的制服，肩膀上有兩個藍底紅五星的肩牌。

是物價局的人。

“東川公社大石大隊的李澤寶？”來人先問道，見李澤寶點頭才接著說，“有人舉報你賄賂機械廠食堂采購主任宋立志，惡意擡高物價，不當牟利，跟我們走一趟吧。”

李澤寶深吸了口氣，說道：“我們是正常交易，一切按照市場價來，沒有哄擡物價。”

“我們會調查清楚的，走吧！”

李澤寶深吸了口氣，跟著這些人走，但願沒事吧。

機械廠空出了兩間辦公室，李澤寶和宋立志被分開問話。

李澤寶鎮定下來，從包裏拿出大隊的介紹信，合作社的文件等，證明他並不是私人買賣。

草菇一類的菌類，在市場上的價格是三毛到四毛之間，量很少，只有少數人賣。

雖然李澤寶只把草菇賣給機械廠，但機械廠裏的人分一些走，然後再送給親朋，這樣一來，知道的人就多了。

李澤寶的身份沒有任何問題，知青和大隊創辦合作社，幫助大隊生產副業，本身就是值得讚揚的。

後面盤問的就是他是不是通過賄賂宋立志來獲得這張訂單雲雲。

李澤寶就說自己和宋光輝是朋友，然後請朋友幫忙介紹，沒有賄賂。

送的那一籃子草菇也是請機械廠的職工試吃，並沒有落入宋立志的口袋，且那天機械廠有不少人吃到了，完全可以作證。

一番問詢下來，李澤寶的話沒有任何問題，而宋立志這一邊，也是堅持自己的說法。

他沒收受賄，完全是支持底下公社大隊的副業，改善機械廠職工們的生活條件，采購價格也是按當前的市場標準，沒有錯。

唯一出錯的，可能就是草菇的量太大了！

價高量大，一天十二塊，總有人有點想法？

問一圈下來，兩人的一切沒有任何問題，全都在框框內。

因著這次舉報事關機械廠，局裏很重視，這可是市裏的大廠，事關重大，派了副局下來調查。

問完話，就有些尷尬了，這完全就是定價死板的問題。

最後能有什麽解決辦法？

還是修改價格。

但價格定在多少？無論是李澤寶還是宋立志，都沒有話語權。

李澤寶不由想嘆氣，他現在只盼著價格不要定得太低，要不真的是虧死了。

而且這個消息傳回大隊，也不知道大隊會是什麽想法。

草菇等菌類並不是主要蔬菜，是不受調控的，一般都是根據市場價格波動變化。

在焦灼的等待中，關於草菇的定價有了說法，一斤最高不能超過一毛五，從今天開始，送來的草菇，都統一按照這個價格來算。

李澤寶額頭皺得能夾死蚊子，這價格落差太大了，超出他的心理預期。

但是目前的政策就是如此，他沒辦法改變。

宋立志的職位沒有受什麽影響，被批評了一頓，可把他給郁悶得不行。

兩人一見面，互相露出一絲苦笑，並排著往食堂走。

李澤寶收拾好心情：“宋主任，抱歉，連累你了。”

宋立志拍拍李澤寶的肩膀：“沒事，沒被抓進局子關起來，算我們運氣好。這價格雖然降了，但我看好你們。”

聽宋立志這麽一說，李澤寶心裏也好受一些了。

但他依然想嘆氣，有些事兒其實沒那麽簡單啊！

“宋主任，中午我請你吃飯吧，當作賠罪。”李澤寶說道。

宋主任搖頭：“可別，還有人盯著我呢。”

他扯了下嘴角，這舉報的人要不是機械廠的人，他就把頭扭下來當足球踢。

走到半路，宋立志停下來說：“走，我們先去把前幾天草菇的錢給結了，今天的草菇另外記單子。”

李澤寶一共送了一周的草菇，其中有三天沒滿三十斤，最後結了個八十八塊錢。

若是下鄉前，李澤寶還不把這八十八塊錢放在眼裏，可現在，他們要種多少草菇、賣多少草菇才能掙到？

他深切體會到了鄉下農民的不易。

機械廠的人福利條件好，財務科的工作人員幫忙結了賬之後，還問起李澤寶，他們大隊有沒有種其他的蘑菇。

李澤寶打起精神，笑著說：“有在研究，等研究出來，一定會送一批給大家試吃的。”

“東川公社大石大隊，你們這個副業做得不錯，繼續加油！”

“加油，爭取把木耳也種出來。”

……

聽著這些鼓勵，李澤寶低落的心情好了不少，下樓時，宋立志突然問道：“你們真的還會種別的蘑菇？冬菇有嗎？這個價格更高。”

“我不清楚，技術方面不是我負責的。”李澤寶低頭看了下手表，發現都快十點了，“我可能得先走了。”

“先去把你帶來的草菇稱重了。”宋立志沒有留，今天他同樣被嚇了一大跳。

今天的草菇比較多，足足有六十斤，宋立志剛在單子上寫下數字和重量，就發現食堂好幾個人圍過來，說要買草菇的。

這價格降低了，舍得買的人更多了，這六十斤都不夠分的。

草菇分配這事就跟李澤寶沒關系了，他匆忙離開機械廠，讓史佳瑞等那麽久，實在太抱歉了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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